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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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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公主乘著馬車從父皇華麗的宮殿奔向城外皇家近衛騎兵團駐地的時候,執政官馬薩貝略已經帶著米哈伊爾以共治皇帝身份簽署的命令來到駐地,準備接收這支忠於公主的部隊。

米哈伊爾從柔懦的哥哥安德羅尼庫斯手中拿到共治皇帝的任命詔書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令心腹馬薩貝略以最快的速度把這支駐紮於帝國心臟旁邊,整個帝國最精銳的武裝力量控制起來。

執政官沒有辜負米哈伊爾的信任,他拿著新任共治皇帝簽署的命令,跨上駿馬頂風冒雪奔馳,率領忠於自己的將軍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軍營。

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馬薩貝略剛剛抵達營門,就發現同為執政官的那赫提留,這個老對手的那匹特征明顯的栗色高頭大馬被侍從牽著走向馬廄。

顯然,那赫提留快了一步。

不過這一次,馬薩貝略已是勝券在握,他很想看看老對手在自己身前低下高昂的頭顱,於是握了握手中的詔書,催馬直入營門。

出乎意料,兩位值日百夫長分列營門兩側,將手中的長矛左右交叉擋住了來者:“執政官閣下,奉那赫提留閣下命令,請您停止前進!”

盡管早就知道自己在皇家近衛騎兵團的影響力趕不上長年率領他們作戰的那赫提留,馬薩貝略仍然感覺到一種撲面而來的羞辱,帝國執政官本來就是統帥軍隊外出作戰的主要官職,作為站在所有羅馬將軍頂峰的執政官竟會被兩名百夫長攔下,這已是非常丟臉的事情了。

不怒反笑,勝券在握的馬薩貝略細細打量著兩位值日百夫長的樣貌,暗暗發誓將來掌控皇家近衛騎兵團之後,一定要把這兩個不識相的家夥打發到和保加利亞蠻子或者高加索汗國作戰的前線去,讓他們變成蠻族手中的幹肉塊。

“奉共治皇帝米哈伊爾陛下命令,本執政官前來接收維克西拉提歐—帕納提納的指揮權,一切反對此項命令之言論與行為,通通以叛國罪論處!”

馬薩貝略高高舉起鑲著金邊的詔書,神情充滿了矜驕,現在,大局已然握於掌中,自從安德羅尼庫斯在任命共治皇帝的詔書上簽下名字,主動權就掌握到了米哈伊爾一方。

兩位值日百夫長詫異的對視一眼。

剛才另一位執政官、長期作為皇家近衛騎兵團統帥的那赫提留驅馬直入兵營,抵達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達封鎖營區、除安娜公主以外所有人不許入內的命令,他們也就嚴格按照此項命令執行。

但現在馬薩貝略拿出了共治皇帝的詔書,羅馬帝國的共治皇帝擁有幾乎和皇帝相等的權力,頒布法律、簽發詔書,甚至用他的頭像鑄造金幣,如果違抗他的命令,就等於叛國,面臨著輕則放逐,重則處死的懲罰。

羅馬帝國有史以來的權力鬥爭通通被寫入了史書,羅馬軍人都經過相當程度的文化學習,對這些充滿血腥、陰謀和詭詐的內容並不陌生,兩名值日百夫長很快就猜到,又一場陰謀的大戲,已經在自己眼前拉開了帷幕。

對老將軍那赫提留的尊敬,使他們保持了對馬薩貝略不亢不卑的態度:“執政官閣下,目前軍團的指揮權還在那赫提留閣下手中,所以我們必須服從他的命令,不能放您直入營門;至於指揮權的交接問題,我們將派人通知那赫提留閣下,由他來確認詔書的真偽!”

羅馬軍團以紀律嚴明組織嚴密著稱,他們近乎刻板的執行著各種條文,兩位百夫長說的有道理,馬薩貝略也沒有辦法,只好再次揚了揚詔書,示意他們盡快。

一位值日百夫長跨上戰馬奔向營內,另一位則率領自己麾下的百人隊,嚴密的把守住營門。

馬薩貝略不耐煩的冷笑兩聲,他帶來的幾位心腹將軍本是準備迅速接替皇家近衛騎兵團那些忠於公主的將軍,以盡快把這支軍隊控制起來,這會兒全都被擋在了營門之外。

這些來自外省軍團的將軍,平日裏就有些瞧不起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近衛騎兵,加上這一次背後有登上共治皇帝寶座的米哈伊爾的支持,有他簽發的詔書,可謂勝券在握、有恃無恐,被這百夫長擋住,就難免無名火氣,紛紛破口大罵:

“該死的,快打開營門,沒看到我是色雷斯行省的奧康納督軍嗎?等會兒我就是你們的第一軍團長了!”

“冒犯一位執政官和七位將軍的威嚴,真該把你們這些君士坦丁堡的小白臉弄到保加利亞去吃點苦頭……”

百夫長卻沈著冷靜的讓麾下百人隊做好戰鬥隊形,然後不亢不卑的反問:“將軍們,難道外省軍隊已經忘記羅馬軍團的紀律了嗎?偉大的尤利烏斯·凱撒說過,‘嚴格的紀律是羅馬軍團的靈魂,失掉這個靈魂的軍隊,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高盧戰記》,難道諸位沒有讀過?”

感受到百夫長話語中的譏誚之意,幾位將軍氣得面紅耳赤,呼哧呼哧的哈著白氣,寒風飄雪的天氣,卻像喝醉酒似的臉紅脖子粗。

所有羅馬軍人都讀過凱撒的軍事著作《高盧戰記》,不讀這本書的羅馬軍人只有一種可能:文盲。

而在以歷史悠久、文明輝煌為驕傲,自居希臘羅馬繼承人的拜占庭帝國,文盲,是君士坦丁堡貴族和羅馬軍人最鄙視的對象。

將軍們氣得不輕,卻無法反駁一個小小百夫長的話,因為按照軍團紀律,百夫長所說的完全正確。

馬薩貝略則胸有成竹的打量著軍營,比起外省的將軍們,他顯然更加了解皇家近衛騎兵團,它是支嚴守軍紀的部隊,而這一點毫無疑問對他是有利的,那赫提留根本不可能煽動這支軍隊公然違抗詔令。

憑借手中的詔書,馬薩貝略甚至有信心一個人就把這支強大的軍隊控制起來。

沒有等多久,那赫提留就率領近衛騎兵團的將軍們來到了營門,事實上他只比老對手早趕到半個小時,但他做出一幅呆很久的樣子,無所謂的和將軍們說說笑笑,這幅輕松自如的神態騙過了所有人,沒有人看出執政官的頭腦,正在飛速的運轉,想盡一切辦法來應付目前的危機。

馬薩貝略沒有估計錯,拜占庭帝國後期羅馬軍隊的確有任意廢黜皇帝,誰給他們好處就擁立誰,眼睛裏只有金幣的毛病,但萬能的蜘蛛米哈伊爾八世重新建立的皇家近衛騎兵團,則是一支按照古羅馬軍團方式,有著共和國時代軍人那種尚武精神和忠誠品質的部隊。

就算那赫提留威望再高,也無法煽動皇家近衛騎兵團公然反叛!

“公主殿下啊,您在哪兒?什麽共治皇帝的詔書,難道那個野心家已經登上他夢寐以求的寶座?”那赫提留暗暗叫苦。

那赫提留身後,羅曼努斯正對著朋友、同為軍團將軍的阿裏坦烏斯道:“今天的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阿裏坦烏斯的屁股上還包著紗布,事實上早就可以取下來了,等著傷口自行愈合就行,但這位膽小的花花公子害怕感染,每天都換洗幹凈的紗布,直到現在還留在屁股上,配著他一身威武昂揚的羅馬將軍裝束,顯得特別滑稽可笑。

聽到朋友羅曼努斯的話,阿裏坦烏斯心頭也泛起了嘀咕,執政官那赫提留急匆匆奔進軍營,下令戒嚴,又召集所有軍官議事,說的卻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看樣子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他是在等待安娜公主的命令了,可惜,率先趕到的卻是米哈伊爾的支持者馬薩貝略。

而且,他手上還捧著共治皇帝的詔書!

等等,共治皇帝……

阿裏坦烏斯的眼睛突然一亮,低聲對朋友道:“嘿嘿,我有主意了。”

那赫提留和馬薩貝略,兩位政治上敵對的執政官展開了交涉。

馬薩貝略非常難得的把老對手吃得死死的,憑借手中的詔書,他大占上風,一再要求立刻接手指揮權。

那赫提留只能搜腸刮肚的尋找著借口,試圖拖延時間等待安娜公主的命令,他是位傳統的羅馬將軍,政治鬥爭並不是他的前項,至少他不太善於對抗共治皇帝的詔書。

阿裏坦烏斯笑嘻嘻的站了出來,用手指戳了戳馬薩貝略捧著的詔書,令後者急匆匆的把那東西收進懷裏,怒目而視,唯恐被他搶去。

“我說,這玩意兒蓋著共治皇帝的印璽,有米哈伊爾殿下的簽名,可誰通知我們殿下已經變成了陛下,”阿裏坦烏斯聳了聳肩膀:“米哈伊爾殿下在什麽時候由大牧首加的冕,又在什麽時候接受過元老院的祝福?我們全都不知道,所以,共治皇帝的身份未經確認,他頒發的詔書嘛……”

嘿嘿,阿裏坦烏斯幹笑了兩聲。

“你這個舔女人屁股的兔崽子!”一位外省將軍破口大罵起來。

馬薩貝略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的確如阿裏坦烏斯所說,共治皇帝的身份還沒有得到確認之前,他下發的詔書有什麽意義呢?

那赫提留笑了,他先入為主的認為米哈伊爾從安德羅尼庫斯手裏拿到了任命共治皇帝的詔命,而且前不久這種呼聲就很大了,所以大部分人從最開始就沒有懷疑這一點,但恰恰是這點卻是對方的軟肋。

就算真的拿到了任命詔書,米哈伊爾還得忙著在城內搞定元老院、新羅馬貴族和那位難纏的君士坦丁大牧首,這份詔書他必須隨身攜帶,不停的出示,以消除那些墻頭草懷疑的目光,完成元老院祝福和君士坦丁大牧首加冕的程序,徹底坐穩共治皇帝的位置。

所以,詔書決不可能放在馬薩貝略的身上!

除非他們脅迫安德羅尼庫斯寫了多份詔書!

事實上米哈伊爾脅迫安德羅尼庫斯寫下一份詔書就很不容易了,連哄帶騙才成功,欣喜之下這位野心家百密一疏,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會遇到現在這種情況,所以並沒有弄到第二份相同內容的詔書。

因為共治皇帝本身的資格還未確認,以他名義頒布的接管軍營命令,自然可信度受到質疑。

什麽是大翻盤,馬薩貝略遇到的就是,他的處境立刻尷尬起來。

“你們可以派人前往新羅馬城中,就可以看到君士坦丁大牧首正在準備加冕事宜,元老院也在開會準備送出祝福了,三十裏路,來回要不了兩個小時!”

馬薩貝略想到了解決辦法,自信滿滿的說著。

紙包不住火,米哈伊爾的的確確要登上共治皇帝寶座了,那赫提留的拖延並不能持續太久。

但那赫提留再一次笑起來,這位花崗巖一樣堅硬的老將軍笑著朝自己忠誠的手下們擠了擠眼睛:“小夥子們,誰願意跑一趟新羅馬?”

阿裏坦烏斯攤了攤手,油腔滑調的道:“執政官閣下,您可不能強人所難啊,現在雪那麽大、風那麽冷,貿然外出我一定會被凍死的,那麽羅馬帝國就會損失一位忠誠勇敢的將軍了。”

“不好意思,”那赫提留對馬薩貝略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然後大聲命令值日百夫長:“關上營門,這見鬼的天氣,說不定會有強盜出來搶劫的。”

馬薩貝略把牙齒咬得咯咯響,那赫提留是個比花崗石還要頑固的老家夥,阿裏坦烏斯這個花花公子呢,他的家族是羅馬頗有聲望的貴族,在元老院也很有影響力,就算米哈伊爾成功登上皇帝寶座,自己成為皇家近衛騎兵團的指揮官,也拿他沒有什麽辦法,最多找借口把這個花花公子踢出軍隊,讓他離開冰冷的軍營,重新回到羅馬貴婦溫暖柔軟的肚皮上。

但那樣做,對這家夥來說究竟是懲罰,還是獎勵呢?

正如馬薩貝略所想,羅曼努斯對朋友的大膽表示敬佩時,阿裏坦烏斯只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您知道,我家族在元老院在新羅馬貴族當中是很有影響力的,馬薩貝略對我的威脅,最多也就是讓我離開你們,離開皇家近衛騎兵團的軍營,回到新羅馬歌劇院裝飾豪華的包廂裏面。”

羅曼努斯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喜歡這位花花公子,他真誠的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得感謝你,因為我不希望受馬薩貝略那家夥的指揮,更不希望那幾個粗俗、鄙薄的外省將軍騎到咱們皇家近衛騎兵團的頭上,天吶,要是我們的軍團長變成那樣的家夥,我一定會自殺的。”

“那麽我就是把你從背棄教義的深淵中解救出來的聖人了。”阿裏坦烏斯開著玩笑,基督是不允許信徒自殺的,不過他接下來一句話就讓朋友有暴打他一頓的沖動了。

“唉呀,不知道今天的行為,能不能傳到公主的耳朵裏,讓她知道一位傾慕者為她的犧牲呢?大有前途的羅馬將軍,冒著失去軍籍,喪失一切榮耀的危險,做出如此勇敢的舉動,簡直堪比悲劇之王埃斯庫羅斯的經典劇作呀……”

仿佛上帝聽到了阿裏坦烏斯的召喚,安娜公主的馬車從君士坦丁堡方向急馳而來。

那赫提留為首的皇家近衛騎兵團將士,立刻喜形於色,他們是強悍的戰士,戰鬥力強大的羅馬軍團,可政治上,還是這位公主比較玩得轉,要對付米哈伊爾和馬薩貝略這樣的人,安娜·帕列奧麗娜比那赫提留有用得多。

令人們奇怪的是,大群侍從騎士護衛之下,還有一輛沒有任何標志的馬車,緊隨著安娜公主。

安娜·帕列奧麗娜風度款款的走下馬車,她手中捧著父皇安德羅尼庫斯的詔書,一位正在為女皇寶座做著努力的公主,手裏有幾分空白詔書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個女兒要偷到父親的東西,總是比弟弟對哥哥做同樣事情要容易一些。

“陛下詔令,皇家近衛騎兵團由執政官那赫提留指揮,受公主安娜·帕列奧麗娜節制,前往新收覆的小亞細亞行省擔任駐防任務,駐防期間,所有官兵軍餉翻倍!”

確鑿無疑的詔書,蓋著皇帝的印璽,和馬薩貝略手中那份相比,安德羅尼庫斯的皇帝身份毋庸置疑,而且,上一次前往科尼亞,也是安娜公主拿來的內容近似的詔書,皇家近衛騎兵團在行動中收獲了財富和土地,也收獲了光榮與夢想。

“這是今天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羅曼努斯和阿裏坦烏斯說。

皇家近衛騎兵們發出了熱情的歡呼。

那赫提留笑了起來,對失魂落魄的馬薩貝略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迎接安娜公主進入軍營。

“等著吧,海軍不會送你們渡過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而最多一天之後,米哈伊爾殿下就會接受加冕,你們就會成為可恥的叛國者!”馬薩貝略威脅著。

從安娜公主後面那輛馬車上,下來了一位面色陰鷙的東方人,他用不太熟練的拉丁語告訴執政官:“您多慮了,大漢帝國和熱那亞共和國的船隊,已經做好了運送貴國士兵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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